第一百一0章 穷苦-《千灯树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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适时,老大妈端来一个小铁盆,里面盛着一堆菜叶和说不清什么部位的肉筋,全混在一团,唯独可见菜汤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圈。
张子玉眉头皱得越来越紧,想必在凌云山上待久了,从未吃过这样的食物,感到恶心。
我悄悄扫视了一眼四周,天色暗沉,飘着小雨,靠河的凉风,嗖嗖的吹着。
天地间,一棚,一桌,三四人。
“哎!”我长叹一口气,又像是自言自语,“同是天涯沦落苦命人呐!”
说罢,在中年大叔的注视下,低头大口吃起了饭。
张子玉或许不明白,但我看懂了,大叔借带我们吃饭,也是在考验我们。这个饭,在成都的早几十年里的穷苦人家,还是比较流行的,被称为挨刀饭或者牙牙饭。
挨刀饭,是穷苦人吃的米饭,用焖锅煮,米饭很硬,因为煮得太硬,所以常用的锅铲木瓢都弄不开,必须用刀把它切成一牙一牙的条状,所以也被叫作牙牙饭。这米饭因为硬,吃下去不易消化,扛饿,所以过去老成都靠近河边帮忙推车抬轿的,或者挑重物的民工,都吃这个饭。
涮棒汤,其实就是从大餐厅、大饭店收集的残羹剩菜。收回来后,掺几瓢水,洒把盐一煮,便看起来油冒冒的了。过去穷人花三五个小钱买一碗,还吃得乐呵呵的。这些收回来的残羹剩菜里,大多有一些没有吃完的骨头,上面多多少少沾着点碎肉,对于穷苦的人而言,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,这些骨头便是天赐的美味了,涮棒汤便得名于此,用加盐的水,涮一涮富人丢弃的骨头,这咸汤,就像万千穷人在苦日子里,深夜落下的泪。
老成都的穷人,把涮棒汤里的骨头叫成狼牙棒,把蒸肉皮叫关刀肉,鱼骨头叫篦子鱼。虽然生活再苦,但乐在苦中作乐,这也是老成都的滋味所在。
我在张子玉震惊的目光中,和中年大叔一块儿,大口大口嚼着挨刀饭,喝着涮棒汤,吃饱喝足后,用手将嘴边的油一抹,笑看着大叔。说来奇怪,冥冥之中有个感觉,这个自称打更人的中年大叔,或许可以帮助我找到想要的答案。
打更匠,这个职业,在现代早已消失了,有点印象的老人,或许都以为打更匠就是晚上打个更,报报时间。实际上,打更匠的工作,远比这个复杂,虽然他们在过去的老成都,被算到了市井中的下九流,但却是半个公事人,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事业单位的合同工,每个区域的打更匠在公家是有固定的名额,但和现在的合同工不同,老成都的打更匠不发工资,也没有补贴,有点类似志愿者,公家唯一管的就是给发一套工具,一面小锣,一个锣锤,和一点社会名声方面的荣誉。
所以打更匠往往穿得破破烂烂,吃得也是剩菜剩饭,一副可怜相,打更匠虽然贫穷,但多是侠义之士。为了补贴己用,打更匠也会找些副业做,这些副业是常人所不愿意干的事,比如穷人死了无人掩埋,需要背死人去丢万人坑;照顾乞丐妇女在公厕里生孩子;鸣锣帮警察下达命令;给城墙角边的太平缸担防火水等。除此之外,打更匠的江湖消息,也比较灵通,这也是当我得知中年大叔是打更匠后,想找他问问的原因。
“大叔,阴场里还需要打更呀?”我低声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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