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九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-《萤火图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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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十三的眼睛越瞪越大,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古怪的老头:“你…你是冯伯?”
老头黯黯放下了扫帚,一双浑浊的眼睛泛起了泪花,他颤颤巍巍地抓住画十三的肩头:“谁能想到,当年翰林画苑的一个扫地杂役今日竟成了太傅手下的大官?谁又能想到,画苑里的画师们纷纷不知所踪之后,苟活下来的,也只是一个卑微无用的老杂役!”
“冯伯,你现在,在为周荣做事?”画十三保持着冷静。
老头摸了摸被他放在桌上的官帽:“他相中我身在画苑,却又非姜派之人,所以竟让我一个只会扫地打杂的无名之辈,做监督画师的考官。但其实,每每只是落实他的意思罢了,毕竟这里,他一个人说了算。”
画十三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,伸手把冯伯摘下的官帽又帮他稳稳当当地戴了回去:“命运弄人,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。姜派之祸,成了冯伯之福。这顶官帽,可是师父无力给予的,冯伯好生戴稳了。”
“糊涂小子,你这说的什么话?我若不是仍旧怀缅姜太傅的遗风,何必冒险在周荣眼皮子底下特地找你搭话?”冯伯凹陷的眼珠里泛起了点点光亮,追忆道,“塔矢攻入京城的那年,敌军骁勇,一路势如破竹,只剩一条街就攻入了当时的太子,也就是如今皇上的府邸门口。那可是乌泱泱的三千蛮夷精锐啊,眼看无力回天,周旋数日之后,竟然被一个文弱书生只身击退三千大军!”
“师父是文人,他用他的万全之法,保住了大殷。”画十三深深怅惘,“这件事,应该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了。”
“就算记得,也不敢相信呐!”冯伯难掩满目崇敬之情,“谁会相信一群虎狼之师就被姜太傅的几幅画唬住了?”
“可这几幅画并非寻常之画,师父此举也不是投机取巧。”画十三回忆道,“几百尺长的巨画,从魑魅魍魉到鬼怪乱神,每一样角色都正中塔矢蛮子的下怀,师父几天几夜没命地画,每一笔都用上了‘萤火之效’。所以当他倚画为屏,只身拦在塔矢大军面前时,画中无数神鬼在夕阳的斜照下跃然之外,塔矢顿时溃不成军,皆以为大殷有天神相助,退守边境不敢妄动。”
“姜太傅的风采,我当时躲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。真如奇迹一般啊!”冯伯的神情无限神往。
“冯伯找我,应该不只是为了追忆先师旧事吧?”画十三回了回神。
“有一件事,我在心底埋了十年。如果不是姜派仍有活口,恐怕就被我浑浑噩噩地带到棺材里去了。”冯伯忽然变得警惕无比。
画十三心口一紧:“十年。难道是与师父之死有关的事?”
冯伯神色凝重地微微点了点头,飞快地扫了一眼四下无人,伏在画十三耳畔把埋在心底的秘密絮絮道出。
画十三的眼睛越睁越大,但又缓缓无力地合了合眼,似乎泄了气一般:“果然,周荣是把毒下在了墨汁里。师父瞑目之前,我曾看见周荣偷偷收走了师父桌上的什么东西。”
“知道我告诉你这个是为什么吗?”冯伯看着默然思量的画十三,着急道,“不是急着让你查清楚姜太傅被毒死的细节,也不是白白送给你一个屁用没有的人证!”
画十三眉峰微舒,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我会小心的,多谢冯伯。只是,周荣未必会故技重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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