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 益都城里斗法会,燕王府中美名传-《蚁贼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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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由此,可见他的“心持两端”。

    邓舍虽远,可实力很强,能够与察罕帖木儿打个平手,兼又有水师,随时可以顺海南下。可以说,也是有资格的“真人”候选人之一,方国珍自然不肯得罪。故此,完全不必担忧他会不会也和张士诚一样禁下辖出海、与益都贸易。

    事实上,邓舍之所以提出“远海补助”,很大的程度正是为了浙西、以及台州的海商。无论怎样,辽东、朝鲜、南韩都是他自己的地盘,地盘内互通有无当然无,可怎么也比不上吸引江南的商人过海前来。

    农业的恢复,商业的发展,又再加上益都乃山东的首府,投入到这里的资金肯定也是最多,种种原因结合在一起,造就出了现在的繁华热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景慧心中的想法,他的啧啧称奇,暂且按下不说,只说他与道衍跟着赵忠来入佛道衙门内,登堂入室,抬眼观瞧,只见室内已坐有多人。

    除了一个小吏打扮的外,其他人清一色全是光头。

    见赵忠来到,室内众人无论僧俗,俱皆起身。彼此相见。有作揖的,有合十的,一边行礼,一边互相打量。

    一个三旬上下的僧人双手合十,行了一礼,问道:“不知哪一位是景慧和尚?”

    来到衙门后,赵忠把随从、跟班都留在了外头,只领着景慧与道衍进了室内。景慧合十还礼,说道:“贫僧景慧。请教禅师法号名讳?”

    “名者身外之物,何必执着。”

    景慧与道衍对视一眼,两人皆心中想道:“好和尚!问过俺们谁是景慧,换了俺们问时,却非但不肯回答,反更扯到执着云云。早知俺们来后,定会有场斗法,只是你这秃头又何必如此着急?”

    景慧师从梵琦,梵琦的名望很高,不管是交流也好、抑或不服气也罢,益都的和尚们肯定不会放过他们。他们其实也早有这个心理准备。可是,也正如他们的不满,这个僧人确实着急了点,居然不等他俩落座,连口茶也不让喝,就这么开始了“斗法”。

    景慧心中冷笑,面上如常,反问道:“请教和尚,何为执着?”

    “执着是痴,痴即执着。”

    “如何戒执着?”

    “诸法无我,我无诸法。”

    佛家讲的执着主要有两个,一个“我执”,一个“法执”。所谓“我执”,即固执常一不变的主宰之“我”,从而产生种种“我见”;所谓“法执”,就是固执外境实有,从而产生虚妄分别的“法见”。那么,如何破执着?如何戒掉执着呢?简单说,放下就行了。“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”。

    所以,这僧人回答“诸法无我,我无诸法”。

    听了他的回答,景慧二话不说,迈步上前,举起手,狠狠地在他光亮亮的脑门上敲了一下,骂道:“蠢材!你回答的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?指望这点悟性,还想生死解脱?”

    说也好笑,本是这僧人气势汹汹地问他,两句话不到,却成了景慧气势汹汹地教训这僧人。这僧人面带愕然,退后了两步,捂着脑门,下意识地说道:“那么请和尚指示,如何破执着?”

    “你问我。”

    “如何戒执着?”

    “诸法无我,我无诸法。”

    室内的众益都僧人面面相觑。景慧的回答与那僧人完全一样,可偏没人能说他半句不是。为什么?禅宗就讲究这个。这个回答方式,也是打机锋、参话头的一种手段。

    室内短暂的冷场后,最先开口的这僧人气势已消,眼见不是景慧的对手了。又一僧人开口说道:“戒执着如此。如何是解脱?”

    景慧和尚瞧了这僧人一眼,不回答,咄咄逼人地反问道:“谁缚汝?”

    “如何是净土?”

    景慧和尚仍不回答:“谁垢汝?”

    “如何是涅槃?”

    “谁将生死与汝?”

    接连三个反问,景慧的气势几乎到了顶峰。这第二个开口的僧人额头出汗,不知该如何回对,勉强又跟了一问:“如何得出三界去?”

    景慧横眉立目,“咄”了一声,声如响雷:“你即今在甚么处?”仍旧是反问。这第二个僧人被他的狮子吼一震,顿时心神失守,惊骇之下,张口结舌,无言以答。

    第三个僧人接上了阵,开口问道: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

    “莫谤祖师好。”

    “意旨如何?”

    “我不会。”

    “祖师西来”,问的是达摩西来。达摩西来为的是什么?为的是传佛法么?“为传佛法”也是一种执着。达摩西来只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,没有必要究其意思。所以景慧回答:“莫谤祖师好”。这第三个僧人没理解他的意思,追问“意旨如何”?就是“什么意思”?景慧懒得和他多说,干脆回答:“我不会”。“我不会”,你自己领悟去吧。

    禅宗本就讲究“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。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”。已经说到这等程度了,却还不领悟,亏了整日学佛!也难怪景慧不屑与之多言。

    这第三个和尚虽不解其意,但听出了轻视,面红耳赤地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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